“不錯。”木獲瞧著占據了三分之一天空的圓月，語氣聽起來有幾分危險意味，“有人，想讓我們掃興啊。”

崔什殷遁光一閃，飛到了半空中停住，仰起頭，雙瞳變為幽藍之色，盯著那圓月看了片刻，心中有了主意。

“那不是月亮，是一件法寶，等級很高，裏面應該有好東西。”

崔什殷轉身回來的時候，雙瞳已經恢覆漆黑顏色，興奮地跟眾人說了自己的猜測。

“如今這模樣，的確有可能是法寶，這麽說來，整個白砂秘境都有可能是某位高階修士的私產了？”塗焱表示讚同的同時，也說出了自己的猜測。

“如果是某些人的私產，就是渡劫期修士，也未必能辦到吧？”餘蔓兒盯著那尚且占據天空四分之一面積的圓月，“說不定是上界真仙。”

塗壘只覺得這幾個女人越說越離譜，他想說點什麽，話到嘴邊又不知該如何說起，於是露出一臉郁悶的表情。

“那個人應該是想把這件法寶收回去，再不阻止，就什麽都沒有了。”崔什殷不但把話題接了過去，還引向了一個更危險的地步。

塗壘張大了嘴，瞧著崔什殷，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。

這真的是山河劍宗的精英弟子嗎？哪怕擁有越級挑戰的能力，也不能輕易覬覦如此寶物吧？

這可是會要人命的啊！

眾人不過說了這幾句話，那圓月占據天空的面積，已經縮小到五分之一左右，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，並且看起來越來越高，越來越遠。

“不管了，我要上去看看。”

崔什殷激動地喊了一聲，接著就不管眾人是什麽態度，直接遁光一開，眨眼就成了天空中的一個黑點，越來越小。

因為木獲沒有阻止這件事，塗焱就好奇地問：“崔道友就這麽上去，不會遇到危險嗎？”

木獲道：“沒事。就像餘道友說的，此物連同整個秘境，應該都是上界某個真仙的寶物，它既然出現在這裏，便受到界面之力的約束。就算真仙本人來了又如何，他能抵消界面之力？”

塗焱道：“確實如此。可是堂堂仙界，什麽沒有，為何要放一件寶物在我們這種下界？”

聽著這二人不但沒有反駁自己的話，反而把話題接了下去，餘蔓兒也忍不住說道：“聽說仙界也是弱肉強食，低階小仙的日子，跟咱們這裏的低階修士沒有兩樣。”

塗焱嘆道：“這麽說，就算飛升上界，又有什麽意思呢？”

她不是真的在感嘆，而像是在尋求某個答案。

餘蔓兒不假思索地回答道：“我輩修士，逆天而行，已經見識過力量，又怎麽肯做回凡人？仙人也是如此吧。”

這時候，木獲忽然沒來由地說道：“生而為人，鬥天，鬥地，鬥異族，鬥同類，千百萬年來一直如此。”

塗焱和餘蔓兒默契地對視一眼，都感覺到異樣，但是誰也沒有接這話。

這時候的塗焱仍然雙眼蒙著紅布，但是自從幾個時辰前餘蔓兒見過她的紅眸之後，就感覺能夠透過那層紅布看見塗焱眼中的情緒。

好奇怪的感覺。

赤狐族的其他人並沒有加入話題，山河劍宗的四個內門弟子更是不敢說什麽，這氣氛一下子就陷入詭異的安靜之中。

天上的圓月還在縮小，代表著崔什殷的那個黑點，已經看不見了。

據說，從前也有進入白砂秘境的高階修士懷疑過這輪“圓月”的真實性，但是他當時沒有來得及探查就被離開了秘境。

後來，另一個想要驗證這個猜測的高階修士機緣巧合之下進入白砂秘境，非要上去一探究竟，同行的人勸不住，就在河邊等著。

那些人等到第三天的時候，只瞧見飛上天那位同伴的本命法寶從天而降，墜入“沈水”之中，連個浪花都沒掀起來。

大約是在同一個時間，那人留下的命牌自動碎裂，這代表著此人已經從世間消失。

餘下的人不敢再逗留，當即進入“沈水”，取了白砂，離開秘境，同時把這個故事帶了出來。

後來，就再沒有相關的傳說了。

崔什殷不像木獲那樣博覽群書，她並不知道這個，只是憑借本能般的好奇心和直覺，她選擇一探究竟。

木獲對於危險的感知同樣很敏銳，木獲沒有阻止她，就代表著此事可行。

崔什殷看了一眼伴飛的灰蒙蒙三尺長劍，這是剛才隨她一起上來的，這就是木獲的態度了。

忽然覺得心裏暖暖的，是那種有靠山的感覺。

崔什殷忍不住嘴角上揚，她看了一眼下方的世界，整個白砂秘境盡在眼底，好像是一個中間被劃了一刀的大圓盤，這形狀，跟天上這輪“圓月”有點像。

已經到了萬丈高空，地面景象變得模糊不清，天空依舊遙遠。

如果整個白砂秘境真的只是一件法寶，它的四周都會有邊界，不可能無限延展。

就算是外面那個世界，天空也是有盡頭，並非無限高無限寬。

崔什殷擡眸看了看仍舊懸在天上的“圓月”，此刻它已經停止縮小，現在看起來更像是外面世界的月亮。

難道是幻境？

不應該啊，她這一路不停地使用藍眸觀察周圍的世界，確定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實的，並沒有陷入幻境。

難道是她修為不夠？

這東西如果是來自上界，以她現在的修為，的確有些勉強了。

可是——

崔什殷目光落在那灰蒙蒙的三尺長劍上，木獲並沒有追上來，其他人更是沒有動靜，那這一柄與木獲神魂相連的本命飛劍，是否別有妙用？

她想起早些時候過河的場景。

木獲的本命劍，的確無視了白砂秘境的規則。

所以——

崔什殷伸出右手，嘗試著握住了灰蒙蒙的三尺長劍。

此劍散發著難以言說的陰寒之氣，卻並沒有對崔什殷造成任何傷害，不但老老實實地接受了她的觸碰，還輕吟一聲，似乎說不出地興奮。

那一瞬間，崔什殷想起了木獲要送自己一柄小劍的事。

此劍是木獲的一部分。

觸碰此劍，等於觸碰木獲。

大家都這麽熟了，有什麽不好意思的？

崔什殷臉上掛著笑容，右手電弧纏繞，嘗試著催動長劍。

果然不出她所料，此劍雖然才上手，卻像是用自身靈力溫養了成百上千年，熨帖的很。

崔什殷高高舉起長劍，周身靈力運轉，紫色電弧環繞劍身閃動跳躍，朝天上那輪“圓月”的方向狠狠一斬。

只見一道無形劍氣劃過天空，冥冥之中，似乎有什麽東西被斬斷了。

同一時間，仙界，某個海島上。

一個白袍羽冠的瀟灑仙人正與一紅發醜陋老者對弈。

紅發老者正捏著一枚白棋，苦苦思量著該何處落子，突然神色一變，驚道：“山海盤，有人動了老夫的山海盤！”

羽冠仙人擡起頭來，問：“山海盤，就是道友留在下界吸收月華之力的那件寶物？”

紅發老者點頭道：“不錯，我自下界飛升，因為功法的原因，需要下界之物，才制造了這麽一件寶物，費了好大功夫才跨界傳送下去，已經穩定運轉了幾十萬年，今日怎麽就出事了呢？”

羽冠仙人道：“區區下界，能動咱們真仙的東西？莫不是道友弄錯了？”

紅發老者似乎用秘術探查了一番，接著肯定地說道：“此人不但動了山海盤，還斬斷了此物與老夫的神魂聯系。”

羽冠仙人聞言，同樣神色一變，“我記得沒錯的話，道友既然要跨界維持與山海盤的聯系，必須借助一部分法則之力，才能抵消界面之力的影響。此人一舉斬斷道友同山海盤的聯系，等同斬斷法則之力，就是我等自問也辦不到啊。”

紅發老者的臉色也變得無比難看，“莫不是老夫得罪了什麽人？”

他細細地思索一番，喃喃道：“有本事斬斷法則之力的人，老夫也得罪不起啊。”

此人就是動動手指頭，他身為真仙也得立馬跪下去，當然，這話紅發老者不會掛在嘴上。

羽冠仙人則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，壓低聲音道：“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，最近有傳言，說那些人準備挑幾個下界，將一眾生靈通通獻祭，為的是練那門邪功。你說會不會——”

此話如一記悶雷砸在紅發老者頭頂，他張開嘴，好一會兒說不出話，“這——此事莫要再提，下棋下棋。”

羽冠仙人當即附和道：“好，下棋。”

不過紅發老者仍然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，手中的棋子也隨意落下。

“道友真的要在此處落子？”

“怎麽？”

“道友請看，如此，可是輸了。”

紅發老者嘴唇翕動，某些話，終究是沒說出口，他大手一揮，“罷了罷了，落子無悔。”

“那——咱們打賭的那件寶物？”

“願賭服輸，送給道友了。”

“好，爽快！再來一局？”

……

此時，下界的白砂秘境已經崩壞碎裂，成為渣滓落入汪洋大海之中。

一眾青年修士落在一座方圓不過數丈的光禿禿礁石上，對外擺出了防禦姿態，正是崔什殷一行人。

崔什殷一臉焦急地坐在礁石上，懷裏抱著看起來昏迷不醒的木獲。

當時，崔什殷一劍斬向天上那輪“圓月”之後，周圍的景致迅速發生了變化，原本的天空忽然倒懸過來，“圓月”在下，“沈水”在上，山石土壤裹挾著數不清的物什滾滾下落，一副毀天滅地的末世模樣。

感受到危險的崔什殷，首先想到的卻是木獲的安危，在那柄灰蒙蒙三尺長劍的指引下，她好容易才找到了對方。

那時候，木獲手裏握著一件散發著仙靈之氣的盤狀物，笑著對崔什殷說：“阿殷，這就是那件法寶。”

她說完這話，整個人就軟綿綿地倒了下去。

灰蒙蒙的三尺長劍發出焦急的嗡嗡聲，這一次沒有鉆進木獲的袖子裏，而是直接化作一道虛影，沒入木獲的身體裏。

“木獲——”

崔什殷喊著對方的名字，從記事起，她從未如此慌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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